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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濞槭:从无人知晓到“植物界的大熊猫”
时间:2022-05-18  来源:陶丽丹 图片:陈智发、陶丽丹、张品  作者:  点击:

  漾濞槭(Acer yangbiense Y. S. Chen & Q. E. Yang)是无患子科(Sapindaceae)槭属(Acer L.)植物。槭属主要分布在北半球,为乔木或灌木,其树形优美,大部分类群的叶子呈掌状分裂,春秋灿若火焰,夏季绿叶团团,是公园、庭院常见的观赏植物。据Flora of China统计,全球槭属植物有129种,中国有99种,其中大部分物种在1983年以前就已经为人所知,1983年以来中国发表的槭属新种有14个,只有3个保留至今,其余均被处理为异名。漾濞槭就是被分类学家接受的槭属新种之一。


漾濞槭雌花

  一、从无人知晓到极度濒危物种

  2003年,陈又生博士从一堆贡山槭标本中发现了几份不同寻常的标本,通过去标本采集地大理白族自治州漾濞彝族自治县苍山洱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苍山西坡马鹿塘村民小组调查后,他认定这是一个新物种并将其发表在国际期刊Novon上,给它取名为漾濞槭。顾名思义,它最初发现于漾濞县。植物界只有两种植物是以漾濞县得名的,除漾濞槭之外,另一个是漾濞楼梯草(Elatostema yangbiense W. T. Wang)。

  陈又生在马鹿塘周边进行了大量调查,最终只发现4株漾濞槭大树,不见小苗。如果一个物种仅剩4株,灭绝几乎就在眼前,虽然后来又在这4株附近找到了1株新的漾濞槭,可是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因此,漾濞槭的IUCN红色名录等级被评为“极度濒危”(CR)。陈又生同国际植物园保护联盟(BGCI)、苍山洱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漾濞县苍山分局、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合作开始了对漾濞槭的保护和研究工作。5株野生漾濞槭被精心保护,每一株都挂上了挂牌,并对当地村民进行了生物多样性保护宣传。自此,漾濞槭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2008年,受陈又生博士委托,马鹿塘村民张国树对漾濞槭进行了人工辅助授粉,并采集了翅果寄送给了昆明植物园。然而漾濞槭的种子萌发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幼苗栽培需要怎样的基质?这些都是急需突破的关键技术。昆明植物园通过控制实验摸索出了漾濞槭人工繁育的最佳条件,并申请了专利,2009年专利获得了授权。


漾濞槭翅果

  二、首批资助保护的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之一

  漾濞槭称得上是云南省乃至全国极小种群野生植物“元老”之一。2005年,云南省率先提出了“极小种群物种”概念。2010年,云南省发布首批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名录,包含了62种亟待拯救保护的植物,漾濞槭是其中之一。2011年,国家发布了第一批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名录,说明极小种群野生植物这一概念被国家接受,并传播到各省市。2014年,自然科学基金委-云南省联合基金资助了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基础研究领域第一个国家基金重点项目“极小种群野生植物高风险灭绝机制及保护有效性研究”,用于研究和保护漾濞槭、华盖木等典型极小种群野生植物。

  从此,漾濞槭开始了综合性研究和保护的历程。昆明植物园发明了人工繁育技术,用张国树寄来的那批种子成功繁育出1606株漾濞槭幼苗。这批幼苗中,一部分回归到原生境马鹿塘;一部分在漾濞县广场、机关建筑等附近栽种,向当地市民宣传漾濞槭及其保护工作;一部分移栽于大理州云龙县漕涧林场进行近地保护;一部分栽培于昆明植物园观叶观果园中,供游客观赏,同时起到迁地保护和科普的作用;其余幼苗保存在昆明植物园苗圃以待后续使用。昆明植物园极小种群专类园建立后,漾濞槭成为第一批在此专类园安家建群的植物物种之一。

  研究人员对回归原生境的漾濞槭、近地保护于漕涧林场的漾濞槭以及迁地保护于昆明植物园的漾濞槭进行了长期监测,甚至在马鹿塘安装了小型气象站,用于监测野生种群和回归种群的微气候。2019年的幼苗成活率监测统计结果显示,在几乎没有人工管理的情况下,回归种群的幼苗存活率为26%左右,近地保护的幼苗成活率为6%左右。至2022年,这批漾濞槭幼苗已经能够顺利开花,说明回归、近地保护、迁地保护均取得了初步成功。

  2015年,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云南省极小种群野生植物综合保护重点实验室研究团队对昆明植物园保存的漾濞槭和野生漾濞槭进行了遗传多样性和亲本分析研究,惊讶地发现,这些幼苗有部分遗传变异来源于一个未知亲本,这说明野外可能还有更多漾濞槭!果不其然,一次野外科考中,团队在老和尚山的太平乡偶然发现了漾濞槭的新种群,老和尚山隔县城与苍山相望。

  第二年开春,团队在漾濞县各乡镇扩大范围进行搜索,通过走访当地村民,对所有可能出现漾濞槭的地方进行了踏查,最终找到了577株个体,位于12个分布点。其中,除马鹿塘的5株,全部为2016年找到的新个体,515株位于老和尚山,但此山并非保护区,面临较严重的人为干扰。因此,新个体的发现没有让团队松一口气,反而他们对其开展研究和保护的心态更加急迫。2016年秋天,团队采集了新分布点的种子,交由昆明植物园进行人工繁育。第二年春天,5万株幼苗如期破土而出,成为漾濞槭保护的新起点。这些幼苗中,2000株回归到新发现的太平乡钓鱼岛种群附近;2000株近地保护于漕涧林场“云南滇西极小种群野生植物近地和迁地保护试验示范研究基地”;2000株迁地保护于红河州蒙自芷村林场;2000株在阿拉善SEE基金会和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合作下,于丽江市鲁甸乡一处冲沟建立了重建种群,不仅作为漾濞槭的迁地保护种群之一,也是对当地生态的修复。漾濞县林草局也积极同团队合作,对新发现的6个较大的漾濞槭种群建立了保护小区,进行了挂牌保护,并在种群的入口处安装了宣传牌。

  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团队同漾濞县当地非政府组织——苍山西坡野生茶花、杜鹃花保护协会合作,为其提供300株幼苗,由漾濞槭原生种群附近社区的志愿者自发领取,栽植于房前屋后、农田水沟边。志愿者们为这些幼苗精心挑选了合适的栽植地点。经回访发现,这批漾濞槭幼苗生长良好,这不仅说明了漾濞县当地社区对以“漾濞”为名的漾濞槭有非常高的保护热情,也说明了群众路线在何时何地都有其意义。

  2019年,团队根据泸水县林草局提供的信息,在云龙和泸水交界处找到了126株漾濞槭,这是首次在漾濞县以外发现漾濞槭。这个新种群主要位于漕涧林场凤凰山林区,目前漕涧林场已经对其进行了持续关注和保护。


漕涧林场幼苗监测


太平乡的老和尚新发现种群

芷村林场迁地保护种群

  三、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中的中国经验:综合研究体系指导综合保护体系

  科学家往往关注研究而忽视了具体的保护实践,而林草部门又往往聚焦于具体的保护工作而缺少科学研究。保护是一件综合性很强的学科,它需要各学科的交叉:通过野外调查和种群生态学研究,了解物种的野外资源情况、自然更新情况和人为干扰情况;通过繁殖生物学和种子传播,了解物种的濒危原因、繁育系统、对传粉者和种子传播者的依赖程度等;通过人工繁育技术开发,快速产生大量用于迁地/近地/回归等综合保护的幼苗,同时为物种的开发利用提供条件;通过保护遗传学和保护基因组学,推测物种的种群历史动态,了解其近交程度和有害突变积累情况,并划定保护管理单元;通过科学教育,引导社区、公众、媒体和政府等关心和保护濒危物种,甚至参与保护过程。科学研究是为了指导科学保护,脱离了保护实践的保护研究是无意义的,物种保护需要政府部门、自然保护区、研究机构、社会组织以及当地人民的共同合作。这种合作应当持续进行,不能是一锤子买卖——项目结束验收,保护就结束了。因此,保护研究基地建设是非常必要的,包括近地/迁地保护基地、人工繁育及研究基地和科普教育基地等等。这些基地往往可以身兼数职:对于相似生境的物种,它们是近地保护基地;对于不同生境的物种,它们是迁地保护基地;对于公众,它们是科普教育基地;对于科研人员,它们是人工繁育和研究基地。

  漾濞槭完整地经历了以上这一系列综合研究和保护过程。

  通过大量科学研究,漾濞槭向人类展示出它脆弱而复杂的一面:特殊的花性别(有的树只开雄花,有的树雌雄花都开,还有个别树只开雌花)、母树稀少(不到种群十分之一)、野外罕见幼苗、大部分个体感染一种叶部真菌病、生长在沟边或阴坡、基因组中存在大量有害突变等等。这些认知指导了漾濞槭的保护工作,包括优先保护哪些分布点、就地保护和种群增强对漾濞槭保护的重要意义、是否需要尝试进行人工授粉减轻有害突变影响等等。


漾濞槭野生植株

  四、从“极小种群”到“明星物种”

  符合极小种群野生植物定义的物种就是极小种群野生植物,漾濞槭完全符合定义。但是《云南省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名录》是对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中最紧急的一批植物进行抢救性保护,漾濞槭已经完成了抢救性保护的全套流程,应当将其转入常规物种保护流程中。于是,考虑到漾濞槭抢救性保护成效显著,2021年对《云南省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名录》更新时,将漾濞槭移出了保护名录。同年,漾濞槭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中,成为受法律保护的国家二级保护植物。

  在漾濞槭开始保护之前,并没有极小种群野生植物综合研究和保护体系,体系的建设和完善是在对具体物种的研究和保护过程中逐步实现的。漾濞槭是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中当之无愧的“模范物种”。2019年-2020年云南省极小种群野生植物综合保护重点实验室研究团队在国际著名期刊Trends in Plant ScienceBiological Conservation上发表文章向国际同行介绍中国保护极小种群野生植物的经验时,漾濞槭是不得不提的案例;云南省在总结第一阶段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成效时,漾濞槭也是不得不提的案例;中国在国际生物多样性公约大会(COP15)期间向全世界介绍中国的生物多样性保护成果时,漾濞槭还是一个不得不提的经典案例。在人们的关心和努力下,漾濞槭从无人知晓变成了一举一动牵动人心的明星物种,被称为“植物界的大熊猫”:它频频在电视/媒体上露脸,被中国最重量级媒体人民日报、新华社、China Daily等报道,也上过中央电视台、云南电视台而广为人知,成为了云南省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名片之一。它同华盖木等其他著名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一起,将“极小种群野生植物”这一概念推广到了全国以及全世界。国家和地方政府对极小种群野生植物的保护信心剧增,投入的经费也越来越多。

  现在,漾濞槭的抢救性保护虽然完成,但是它还没有脱离灭绝威胁,回归、迁地、近地和重建的种群需要进行长期监测。很多别的物种中尚不能开展的保护生物学前沿探索研究将首先在漾濞槭中进行,包括人工遗传拯救、稀有种及其回归种群的生态系统功能、物种的保护成效定量评估方法等等。漾濞槭将成为保护生物学的一个模式物种,在它身上进行的探索将指导未来其他物种的研究和保护,并将极小种群野生植物保护与研究领域推向更深更远的地方。2022年,云南省极小种群野生植物综合保护重点实验室研究团队又在文山、景东意外发现了新的漾濞槭,文山和景东同漾濞和云龙有着不同的植被和气候,这些漾濞槭个体形态同漾濞、云龙的也有较大区别,新种群有多少株漾濞槭?它们同漾濞、云龙的漾濞槭发生了怎样的分化?这些都有待研究。

  漾濞槭或许是一种“不堪大用”的植物,它没有漂亮的外形,没有致密的木材,至今也没能发现它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虽说它占据着水源林的一部分生态位,与其他植物一起守护着我们赖以生存的水源,但它的地位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它的灭绝也不会让生态系统立马崩溃,顶多让生态系统打个喷嚏。可是如果我们对一个物种的消失无动于衷,那么不过多久就会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么多物种都消失了,此时生态系统就不是打个喷嚏而已。

  地球已经存在45亿年,人类文明不足一万年。在人类之前,很多物种都称霸过地球,可每次大灭绝来临,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霸主”。如今,人类是地球的霸主,我们能逃过下一次生物大灭绝吗?地球不会在乎生态系统是否崩溃,可是人类呢?我们很欣慰:在“明星物种”漾濞槭保护的十几年间,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取得了显著成效,公众越来越能理解保护生物多样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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